万玉霞：“教育家型校长”的办学经

什么是“教育家型校长”？

万玉霞校长带领武汉市常青树实验学校，用23年的“生命发展教育”实践生动且深刻地诠释着“教育家型校长”的意蕴内涵。

(资料图)

“教育能做的是提供当下学生的生命成长过程中所必须具备的和未来应该具备的一部分，更大的价值在于激活学生本身对于生命存在意义和价值实现的渴望与寻找。”万玉霞从生命发展教育理念出发，带领团队创设了“P+S自主能动发展课堂”“双主体”德育发展模式，组建了“鹰雁”教师团队，并把优质的教育辐射到全国多地，把“中国式的微笑”带到大洋彼岸……她先后获得武汉市第十二届劳动模范、中国“课改杰出校长”、全国教育科研先进个人、全国劳动模范等诸多荣誉。

回眸过往，武汉市常青树实验学校从杂草丛生的几幢校舍、白手起家的社区配套学校蝶变成一所颇具影响力的中国书院风格兼具国际范式的集团学校，岁月镌刻着以万玉霞为首的学校拓荒者们的艰辛努力，昨日的耕耘不辍已化作今日托起师生生命勃发的坚实力量。万玉霞坦言，“我不太愿意去向别人诉说办学如何艰辛，不想用苦难的历史来赢得别人的同情”。要言不烦，师生皆是学校发展的见证者、受益者，一声“万妈妈”道出了师生对万玉霞由衷的敬意与诚挚的爱意。

浇灌“常青树”，仅有辛劳远不够，扎根一所学校，追寻生命教育之光，万玉霞在为人、为学、为师中展露出的智慧与胆识，还需静静思、细细品、慢慢读。作为女性，她善良正直，富有浪漫主义想象力，柔中带刚，行事果敢，温婉中难掩几分英气；作为教师，她多才多艺，用真情和真心教书育人，循循善诱启迪学生心智，润泽学生生命成长；作为校长，她坚守教育规律，激发师生生命活力，打破教育边界，一次次突破“不可能”，为中国基础教育高品质学校构建提供了鲜活的创新样本。

“零起点”办学，打开生命教育新天地

万玉霞嗓音高亢清丽，唱京剧时扮相招式有模有样，唱民乐时音色婉转悦耳别具一格，常常被老师们惊叹“专业”。若不是童年时父亲坚定地认为“她是读书的好苗子，当演员可惜了”，万玉霞或许已成为出色的歌唱演员。

“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句谚语说的是要注意分解风险，以免孤注一掷失败之后造成巨大的损失，而万玉霞认为当“把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然后小心地看好它”，其中映射着她执着坚定、非成功不可的决心。教育之于万玉霞，是一件值得用一生去耕耘的事业，因此她选择把生命放在“教育”这个篮子里，并决定“小心看好它！”

建校伊始，常青实验小学（初始校名）缺优秀师资、生源、基础设施、辅助设备，万玉霞率先提出要用十年时间让学校成为湖北省示范小学，在全国具有知名度和影响力，很多老师认为这是“画饼充饥，天方夜谭”，并送她外号“白日梦想家”。

彼时，武汉的夏天，骄阳烘烤着大地，万玉霞和两个副校长带着一帮老师在社区及周边到处做宣传、找学生，中餐和晚餐往往席地而坐在街头吃盒饭，最难扛的是路人的眼光和心理的怯弱——“这是一个老师该干的事吗？学校真的能开下去吗？”在老师们最沮丧时，万玉霞站出来给老师们打气：“我们现在就是在编织幸福的花环，大家受了点紫外线，黑是黑了点，但健康了不少嘞。”尽管大家都笑，但是万玉霞知道那种笑有多么苦涩，她发誓“一定要带领大家把学校办好，让大家感受到当老师的荣耀”。

认定方向，就要凝心聚力，敢想、敢做、善思。等、靠、要，不是万玉霞的行事风格，凡是她想到的事情，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会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做，想方设法寻找资源，利用资源，挖掘资源，整合资源，创造资源，直到把事情做成。师资不够，她将社区优秀人才请进学校当编外教师；场地不够，她就将每一面墙壁当做教育场域，让学生尽情地抒发和描绘；没有实验室，她就因陋就简，将会议室兼做实验室，老师开会时就做会议室，不开会时就做实验室；经费紧缺，买不起实验用的必要设备，就发动老师利用一些生活用品自制仪器……通过做，万玉霞带着团队实现了在许多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也推进了学校办学条件不断改善和教学水平的提高，促使老师们遇到问题能积极寻求解决办法。

以生命奔赴生命，以师爱诠释初心，用行动铸造师魂，万玉霞的生命教育理念自建校初就开始萌芽、生根，尊重生命是教育的基本立场，也是万玉霞的教育遵循。孩子哭泣时，她会将他们一把搂在怀里拭去脸蛋上的泪花；出差费用节省了又节省，就是为了老师们多一次出去学习和开阔眼界的机会；炎炎夏日，她亲自下厨烹饪大锅的小龙虾，鲜香美味，为老师带来舌尖上的愉悦；为改善学生伙食，她广泛征求意见，确保菜品营养健康、新鲜可口、种类丰富，不少孩子连连称赞“比家里饭菜还好吃咧”……

“向内修”立德，点亮璀璨的生命之灯

为谁培养人、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这是教育的根本问题，也是校长的必答题。万玉霞认为，校长必须把“为谁培养人”放在首位，培养具有中国心、民族魂、世界眼、未来脑、国际范的孩子。

教育贵在育人，爱国主义教育是德育的永恒主题。

在武汉市常青树实验学校大门口的墙壁上，镌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蓬勃生命给我们成长与进步，中国人格给我们前行的力量！”这段铿锵有力的话语立意深远，阐释着学校的行动原则，即润泽生命的灵动品格，把学生培养成为具有民族精神血脉的学生、具有中国灵魂的人。

如何将爱国主义厚植在学生心中，是万玉霞长期思索的问题。有一天在大课间活动结束后，几个七年级的孩子跑到万玉霞跟前说：“校长妈妈，我们马上要离队了，胸前佩戴的鲜艳的红领巾应该怎么办呢？”随即，一个“红色传承”爱国主义教育课题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学校充分利用九年一贯制办学优势，通过“升国旗仪式—小学建队日入队仪式—中学离队入团仪式—党员教师重温入党誓词—社区老党员忆初心”等一系列仪式教育，让全体师生接受了深刻的爱国主义教育和精神洗礼。

在一年级学生入队仪式当天，学校会邀请学生家长以一名老少先队员的身份亲自为孩子佩戴红领巾。万玉霞解释道：“家长把承载着梦想的接力棒交给孩子们，让孩子们带着希望与祝福走向未来。新队员与老队员在队旗下庄严宣誓，对新队员是一次团队洗礼，对老队员更是一次难忘的人生记忆。”学校还会邀请社区的优秀党员代表们一起见证这一重要时刻。当国歌响起，许多学生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2016年，武汉市常青树实验学校学生离队入团的特色主题活动被武汉市委宣传部评选为爱国主义教育精品项目，并在全市推广。

为人师表，德字当先。“我们可不能光教育孩子，而忘记了教育自己啊！”在万玉霞看来，德育应该摒除那些假、大、空的说教，将德育融入教育全过程，融入教师的日常生活，发挥教师的榜样引领作用，因此她提出“双主体”德育发展模式，并率先垂范。

“假如我是孩子，假如是我的孩子”——万玉霞经常叮嘱老师们要时刻掂量省思这句话。她的人格魅力于潜移默化中影响着学校老师。读四年级的小轩早起时与外婆发生冲突不想上学，小轩妈妈无奈之下只好电话求助班主任蒋老师，蒋老师让小轩接电话时问：“老师‘没吃’早餐，你能帮我带一份吗？”带着班主任的“任务”，小轩欣然去上学，还因“帮老师买早餐”意外获得老师奖励的巧克力。当天，蒋老师并未提及此事，只是在讲授课文中，于无声处引导小轩如何与长辈沟通。像蒋老师一样对学生倾注智慧之爱的教师，在常青树实验学校还有很多。万玉霞提出班主任工作“十六知晓”——知晓学生的姓名含义、个性特点、爱好兴趣、困难疑惑、情感渴盼、知音伙伴、成长历程等等，即“知学生心，晓家长情”。知晓学生家庭情况、成长历程和心灵渴盼，教师及时挽救了一个个因缺失家庭关爱而濒于自闭的学生；知晓学生的兴趣爱好、学情状态和人生理想，教师才能取其所长，补其所短，尽可能创设适合每个学生发展的平台；知晓学生的个性特点和行事风格，教师不再将属于心理、行为个性的问题归属于道德问题，以致误伤学生……

十多年里，常青树实验学校的班主任教师通过“家校联系本”向家长汇报学校工作、班级活动、孩子的进步，解答家长的家教困惑，传播科学有效的家庭教育方法——班主任年修“家书”10万字，字字饱含着教师对学生的大爱。

此外，万玉霞为每位教师建立一个档案袋，记录他们的兴趣和爱好，观察他们的个性与偏好，利用空余时间找教师谈心，帮助教师找到适合各自发展的岗位，充分发挥教师的潜力。

“自主化”求知，唤醒生命发展内驱力

二十年来，万玉霞坚定不变地把尊重生命、呵护生命、发展生命的教育理念融入办学的细微处。

在常青树实验学校，每间教室门口都放置有一排木质的矮柜，一格格的柜子里摆满了备用的鞋；学校各班级教室后设有“悄悄话信箱”，供学生写下青春期的困惑，学习和生活中遇到的难题等；对患有孤独症的儿童，学校成立工作专班，分析学生的心理特点、学情，给予他们有针对性的帮助……

学校教育无法为学生打开各扇大门，能做的就是提供可选择的方案和精心培育其内在品质，其中包括必要的思维方法、良好的习惯、积极的情感、高尚的情操等。万玉霞说：“头脑不是一个要被填满的容器，而是一个需要被点燃的火把。”

课堂改革，要“革去”传统教育教学习惯的命，这是一场攻坚战。

传统课堂里，“知识”追着学生跑，学生被动接受知识，导致课堂效率低下。课堂究竟该如何释放学生生命活力?万玉霞一次次地自我追问与深度反思，“老师在课堂上总要求学生要坐好、身子要坐直、眼睛要盯着黑板……隔三岔五就要扯着嗓子喊一声‘一二三’,学生尖着声音接下一句‘看黑板’，我们的生命发展教育理念不就是要将优秀变成习惯吗?习惯绝不是外界强加的，而是学生自己内心出于对某种理想的追求自觉养成的行为……",想到这些，万玉霞难掩兴奋，她斩钉截铁地提出：“我们一定要改造课堂，让学生成为知识的探究者，成为课堂的主人，通过积极主动参与课堂，体验追求知识的乐趣，体验生命的快乐！"

万玉霞将想法一提出，不免有“泼冷水”的声音——“想法是好的，只是这种理想化的境界谈何容易?年轻的娃娃们，哪里会有主动、自觉地沉醉到书本知识里的?”越是他人怀疑的事情，万玉霞越要去试一下，更何况在她看来这是遵从教育规律的事。"一些老师几十年如一日地辛苦教书，从来都是解题高手，现在要老师提出问题，引导学生主动学习，好像有点儿难。”她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从专业的书籍中去寻找依据，并先从自己的语文课堂开始试验，在寻找的过程中丰富、完善原先的假设。万玉霞懂音律、爱诗歌，以情智为基，循循善诱，引导学生在自主、自悟、自得中激活生命的潜能。渐渐地，有很多老师觉得这样的课堂很有意思，也愿意加入试点队伍。

经过理论论证、实践试点，万玉霞引领团队提出“P+S”自主能动发展的生本课堂理念。“P”即“preview(预习)”,强调学生课前根据学习任务、学习资源进行自主预习，随后小组交流商讨，自主选择学习任务分工及展示准备；“S”即“show(展示)”,通过汇报、讲解、演示、实验等形式多样的小组展示，引发质疑碰撞、深度研讨，从而引导学生自己总结建构，并组织课堂实练、拓展研学等。

课堂改革，老师们在边学、边讨论、边摸索中慢慢上路了，改革课堂一举两得——以老师的发展促进学生的发展，以学生的发展激励着老师的提升。孩子们的童年在课堂里荡漾，教师的职业价值感不断提升。

为了让学生享受健康、快乐的童年，万玉霞提出“低年级学生不背书包回家",当天问题当天解决，给学生留有时间做喜爱的事；中高年级开展“分层作业超市”“网络平台晒作业”活动，接受家长和社会的监督、评议，这一系列举措深受学生和家长欢迎。

强教必先强师，万玉霞打破传统管理模式，加强集团学校的扁平化管理探索，组建了全国、省、市三级名师工作室的“鹰雁团队”，倡导“鹰一样的个人，雁一样的团队”，成立了“教师专业化发展工作坊”，并按照“个人学习一年级组学习一大教研组学习一工作室学习一学校组织学习”阶梯式发展。万玉霞爱才、惜才，积极为优秀教师成长搭建广阔平台。2021年，语文教师刘佳斩获武汉市“第十七届教师五项技能竞赛”特等奖，她回忆起那段备赛的经历，禁不住被校长的付出感动得潸然泪下。万玉霞带领骨干教师团队帮刘佳反复磨课，先后16次修改教案，每次听课后都会悉心点评，分享教学经验，提出优化建议，甚至具体到刘佳步入教室时的仪容仪态、神情举止、表达方式，都会给出细致入微的针对性指导。

在万玉霞的带领下，教师的专业化发展平台不断拓宽，涌现出一大批全国创新型名师、省市级学科带头人。

“大格局”治校，创造教育的无限可能

生活中的万玉霞，热爱文艺，博览群书，尤其喜欢看哲学书，喜欢哲学家那一双双穿透世事的眼，她把诗意写进生活，生活于她就像酿一坛醇香的酒，她将诗意融入教育，犹如涓涓细流汇入江海，凝聚蓬勃的生命张力。

教育应让孩子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让孩子在玩中学是常青树实验学校基于尊重孩子心灵需求的教学出发点。万玉霞深知“让孩子在生命自然、自主需求的状态下去实现人的个性化发展是教育的需要，也是生命的需要”，她充分调动社会各方资源，把更广阔的社会大课堂带给孩子们。

万玉霞瞄准身心健康、中国人格、智慧生活、楚汉气度、国际视野5项课程目标，将课程进行解构和重组，建构了生命发展相关的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世界、人与自然四类核心素养课程。

常青树实验学校地处武汉市最大的常青花园社区，拥有丰富的社区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万玉霞倡导老师们将课堂搬到社区，搬到大自然中，在社区发起“认养一棵树”活动，让孩子们将自己制作的带有标志的卡片挂在小树上，并立誓保护小树，很多学生放学回家时拉着家长的手去观察小树的成长。这样，整个社区的树木成活率、成长率都高起来了，“可别小看这个活动，孩子们一旦对树倾注了自己的注意力和兴趣，他们就会产生强烈的情感”,万玉霞强调道。

在校园里，占地3000平方米的“常青树创客梦工场”,设有3D打印、无人机、激光切割、VR航天、车模、缝纫、三维立体绘画等专用教室，培养具备“设计思维+批判思维+创客精神”的学生。比如，五年级学生万佳铭热爱发明创造，学校为他成立了“万佳铭科创学生工作室”,在2019年上海国际发明创新展览会中，他利用电子编程发明的多功能智能书包斩获金牌；“昆虫王子”李逸天同学收集各种昆虫400余只，制作昆虫标本200余种，学校为他成立了“李逸天生物工作室”……

梁子湖的小天鹅、神农架的红腹锦鸡、沉湖的白鹳、雄立树顶的金钱豹、美洲蓝闪蝶……丰富的标本，激发着学生们对大自然的兴趣，进而萌生出对生命的遐想和探究大自然奥秘的欲望；在“生活体验街”里，小邮局、小超市、低碳生活馆、小小安全岗、巧手小厨房、爱心校医院、立体创意坊7个空间，为学生创设能够学以致用地解决现实问题的机会，教会学生低碳生活、安全生活、健康生活、美好生活。在“常青创学院”,孩子们申报了3000多个实践课题，开展各项“科学之旅”的课题研究，先后有多名学生在世界奥林匹克数学竞赛总决赛、全国数学联赛、全国机器人大赛中获奖。

“当今世界，国际交往日益密切，在此背景下成长的孩子将面临越来越激烈的国际竞争，教育者必须要有‘从这里走向世界’的眼界。”万玉霞为师生走出国门、走进世界名校搭建桥梁，并通过网络引入优质的教育教学资源，助力学生丰富知识、开阔眼界、锻炼能力。目前，常青树实验学校已与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家的多所学校签订了资源开发和平台开放的意向书和备忘录。

2010年教育部组织交流团赴美国进行教育交流和考察活动，万玉霞任副团长，她凭借20多年的从教经验，操着一口流利英语即兴为美国中小学生展示了“主动教育”教学的精彩，被美国教育部官员称赞是“中国教育的微笑”。

近些年，万玉霞以推动高位均衡教育为己任：担任武汉市130余所新校联盟总盟长，打造高起点办学的K12新校学习共同体；作为特邀的云南省楚雄州首席专家，多次赴楚雄州及各县学校进行教改工作指导；积极响应中央“精准扶贫”号召，带领名校长工作室多次赴大凉山支教、送教，制定“校、师、生”三级长期帮扶机制……

如今，武汉市常青树实验学校已发展到一校四区，办学结构和体制也由六个年级逐步发展成一所有口皆碑的九年一贯制的示范性学校，吸引了不少国内外的朋友到学校考察、学习。而每每有人问万玉霞：“办学成功的奥妙是什么?”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没有什么奥秘，也没有什么所谓的神奇，用心、用情、用功而已”。

来源 | 本文刊于《教育家》2023年7月刊第1期，原标题《万玉霞：唤醒生命，让所有的梦想都开花》

作者 | 吴爽

设计 | 阳晓

统筹 | 周彩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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